部队转隶39集团军 永远忘不掉的98年抗洪抢险
7月份,我们正式转隶到39集团军,从64集团军到隶属于39集团军的部队。39集团军大名远播,曾号称是东北战场上的“三只虎”之一。部队作风硬朗,敢打硬仗,起家于1930年的河南省光山县,最早是红军时期的“光山营”。曾是徐海东大将、吴焕先烈士领导的红军部队。长征时,各路红军都是越走人数越少,只有这支红军部队在长征途中中,队伍不断扩大,从两千多人增加到四千余人。有人称,这支部队是“红军军”。抗战时,为新四军三师,是黄克诚大将领导下的部队。这支部队在解放战争的东北战场和抗美援朝战争中,战功卓著。参加过艰苦的“四平保卫战”;“辽沈战役”,打锦州、解放沈阳;“平津战役,”29小时打下天津;越过长江,直逼湖南,参加了“广西剿匪”等,一直打到中越边境的友谊关。抗美援朝战争,首战“云山”,解放平壤,渡过临津江,打进南朝鲜首都汉城,是一支能打善战的英雄部队。
我所在这个团,也是我军较早一支有红军底子的部队,最早起源于毛主席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1927年9月,毛主席带领“秋收起义”的部队准备到井冈山建立红色革命根据地。一路上,部队连续作战,官兵疲劳,伤员增多,士气低落,纪律松散,从5000人降至不足1000人。
走到江西省永新县三湾村的时候,毛主席对这支部队进行了第一次整编,提出“把支部建在连上”,加强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把原来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缩编成一个团,下辖2个营10个连队,称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第1团。整编后,毛主席把部队编余的干部组成了一个军官队。到达井冈山后,以军官队为基础,成立了我军第一支军官教导队,军官队成为这支部队后来发展的基础。
朱德总司令带领“南昌起义”的部队到达井冈山,与毛主席会师后,成立了“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下辖两个师,一个教导大队,军官教导队改为红四军教导大队;后来,又改为一军团教导营。抗日战争时期,一军团教导营改为115师教导队;1937年11月,以115师教导队部分队为基础,成立了晋察冀军区军政干校;1939年2月,改为晋察冀军区教导团;四分区30团、28团;解放战争时期,改编为步兵某团;建国后,曾成为我军第一支机械化步兵团,是一支重点建设部队。
转隶不久,7、8月间,长江流域、黑龙江省的嫩江流域、吉林省松花江流域发生了特大洪水,部队参加了抗洪救灾工作。
8月11日,上级命令我团参加吉林省镇赉县的抗洪抢险。部队在歪头山铁路蹬车,那时的军列都是清一色的闷罐车。车厢是黑色铁皮车厢,在很高的位置仅有几个透气的小窗口。不知当时设计师是如何考虑的?把闷罐列车的窗口开在那么高的位置?是担心什么动物从车厢里逃跑?还是列车停泊时,担心人爬进去干点什么?
闷罐车厢的两侧,一边一个很大的拉门,门大当然是为了装卸物资方便。列车开动时,拉门要关上,外面可以加锁,让里面的动物和人无处逃巡。人关在里面黑洞洞的,白天、晚上都要点蜡烛照明。车厢里没有厕所,人只能小便,不宜大便,小便有两种解决的办法。一、打开车门,男人小便腰间绑着绳子,一个人在里面拽着,小便人依靠在车门上,向车外小便;二、车厢里放一只小便桶,小便尿在桶里。
当时,为了抗洪,全国铁路调拨的军列太多,都是在严峻的抗洪紧急情况下调拨的?或者临时从货运调整的军列?我们乘坐这趟军列就比较特殊。这趟军列的一节闷罐车厢是师、团两级共用。有师机关人员,也有团机关人员。上车时,车厢底下铺的是东北农村睡火炕用的炕席。车厢周围还存留一些没有来得及打扫干净的牛粪,一进车厢,一股牛粪味便扑面而来。为了执行抗洪抢险任务,大家都顾不得这些什么条件不条件,只有一个心眼儿,只要把我们拉到抗洪地点。
12日的傍晚时分,军列开动了,列车不开不知道,一开才知道。这车是一列“老爷车”?列车的钢板弹簧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效,一点都不减震。随着铁轨相接处的颠簸与振动,车厢里的人几乎是坐不住的。列车震动,能把人颠得一尺高,这一点都不玄乎。坐不住,干脆躺下吧。这也不行,车厢把人震得头昏眼花,不能自制。一晚上,谁也没有睡着觉。在黑暗的车厢里,同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玩笑。“这是什么车啊?在这里像经受了一次次强烈地震的考验”;还有的同志说:“这是抗美援朝时期的老车厢吧?”点着的小蜡烛,不时地被铁轨的颠簸震动下来。提醒大家,要防止列车火灾。
第二天,开始途经吉林大地,在列车经过的地方,我们从车厢的小窗口向外观望。看到农村地里的玉米等庄稼作物,全部被浸泡在洪水之中,即将收成的玉米被洪水泡得东倒西歪。天还在阴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要天降大雨?
列车经过两天两夜的行军,到达吉林省镇赉县。刚下列车,部队准备继续乘坐汽车到达抗洪目的地。在车站等待军车卸载的时候,镇赉县的蚊虫小咬开始向我们发起一轮轮最凶猛的进攻。那地方的蚊虫不像其它地方,只要被它叮咬一口,不仅局部起一个很小的包?而是立即就肿胀起来,皮肤表层肿起一个很大的红包,又痛、又痒。我的脸上被蚊虫叮了一下,一会儿的功夫,脸和眼睑处便肿胀起来,一只眼睑肿得视线模糊,看不清前方。我们很多同志不是手上被叮,就是胳膊、脸上或暴露的皮肤表层被凶猛的蚊虫叮咬,无一例外。
我们下车已经是8月14日,然而,并没有到达抗洪地点,还要继续前行。当夜,全团官兵乘坐汽车到达一个叫莫莫格乡的地方,此时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部队临时住在当地一所中学院内,我住在校长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起来,校长来到办公室,我们相互攀谈了一会儿。他问我:“认识谁?谁?谁吗?”我说:“认识”。他问的真巧,吴建民是我们干部科的干事,怎么会不认识呢。原来,吴建民同志上中学时,校长是吴建民的老师。这真是不解之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我们来到战友的家乡抗洪抢险。
早饭后,部队继续行军,中午时分,来到一个叫嘎什根的村子,然后,再去松花江沿岸的白沙滩。此时,距离松花江第三次洪峰到来仅剩三天的时间。为了赶在洪峰到来前修筑好子堤,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加固大坝。
同志们站在涛涛江水的堤坝上,向一望无际的松花江洪水望去,真的海天一线,一眼望不到边。有的同志从内心发出一阵感叹:“这哪里是江?分明是大海吗!”据当地老乡介绍,没有洪水时,这里的江面最窄的地方,一步就可以跨过去。而今,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大海”。
8月15日,我们上堤坝第一天的下午,黑龙江省泰来县松花江沿岸的大坝地段突然断裂。洪水倾泻,把相邻的吉林省镇赉县莫莫格乡和嘎什根村冲的一塌糊涂,房屋被淹、倾倒,庄稼被毁,浸泡在洪水之中,公路也被拦腰斩断。
强大的洪流不仅把路面冲断,还冲出一个个几十米到千余米宽、深2、30米的大水坑,看起来酷似一个个天然湖泊。后勤处去镇赉县联系军供的后勤人员被堵在洪水之外,部队断绝了后勤供应。
上坝刚刚展开施工,突然接令,从我团抽调部分部队去莫莫格乡抢救当地百姓?团长马上带着二营和一部分官兵去莫莫格乡抢救群众。等他们赶到时,莫莫格乡已经被洪水围困所淹,部队上去已无济于事?并且已经无法回撤。
团长只好带着前去的部队住在一间比较大的旧房子里,吃没吃、喝没喝。由于是临时动议的紧急出动,官兵们走时正在筑坝,谁都没有思想和进行必要的物资准备,大多数身上都没有穿衣服。有的仅有长裤、背心,有的干脆只穿着一条裤头和一件背心,夜晚没有被褥睡觉休息,只好用一部分携带的雨衣掩盖遮身。夏日暑期,雨季夜晚的蚊虫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体内充满活力和鲜血的官兵,好几个艰难的白昼,可想而知?他们是如何度过的?
坝上只有我和张副团长带着不足千人的官兵修筑子堤。等于是本来一个团的修筑子堤任务,一下就由半个团去完成,任务艰巨可想而知?
莫莫格乡被淹,公路被切断,首先遇到的问题是后勤供应受阻。部队上去时只带了个把星期的粮食和蔬菜,后面的后勤供应怎么办?还是未知数?在白沙滩不仅有我们一个团,还有另一个团的战友们。修子堤施工在即,任务繁重,可没有后勤给养?官兵们如何生活?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和困境。
后勤处长问我怎么办?我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抓紧时间完成修筑子堤的任务。为了保证按时完成任务,不能让官兵们饿着肚皮施工。于是,我说“每天两顿饭,保证到子堤任务完成,不然没有供应,完不成任务,谁都不好交代?”就这样,全体官兵早上很早就起来施工,挖土,运袋,构筑子堤。每天两顿饭,到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官兵们饿得已经干不动了,行动开始迟缓,有的干脆就坐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我发动各连唱歌、拉歌。就这样,硬是坚持到晚上7点多天黑之前收工。
8月18日傍晚时分,白天还是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气温达到零上30多度。7点刚过,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坝上狂风大作,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泰山压顶的黑压之势。松花江第三次洪峰准时到来,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坝上有10级以上的狂风,吹得人在大坝上站不住脚。整个大坝只有我和通讯股的张参谋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看,查看水情。军用黄胶鞋插进了坝上的淤泥里拔不出来,只好捡了一个破编织袋子绑在脚上继续前行。
3米高的大浪不断拍打在刚刚修好的子堤上,很快就把子堤冲的七零八落,一片散沙。我站在坝上巡视着水情,叫醒了正在帐篷里酣睡的三营、炮营和修理连的官兵们,抢修大坝。大坝上已经无土可取,全部都被大雨冲成了泥汤子。官兵们就把自己的雨衣、背包从帐篷里拿出来,堵在大坝上,有的士兵甚至把自己吃饭用的碗都拿了出来,凡是可用的生活用品全部都堵在大坝上。
土没了,生活用具和用品用光了,官兵们就跳进波涛汹涌的洪水中,用一根粗壮的大绳子绑在每个人的腰间,连接成一堵人体墙,用躯体挡住洪水,“宁让浪打人不让浪打坝”。夜晚的温度不断下降,白天酷热的背心都湿透了。夜晚,寒风伴随着洪峰,阵阵吹来,拔凉的洪水把官兵们冻得牙齿直打颤抖,嘴唇青紫。
部队上坝之前,原是吉林省最大的镇赉监狱,有万余名改造人员在此抗洪。由于人多,看管人员不够,一名改造人员趁修坝监管人员不注意,突然跳入水中,企图游泳逃跑。可他没有游多远,自己又回来了?上岸以后,监管警察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他脱口而出:“冻死了,再也不跑了”。此后,也没有任何一个改造人员想在洪水中逃脱。这是我们上坝前发生的真事,部队上来以后,接替了他们任务。这些人员并不隐晦自己的过去,我们有时候能够相遇。询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们会告诉所犯罪行。有本地人,还有山东和江苏等地的人,多数犯得是盗窃罪。
3营9连战士韩振强又冻、又累、又饿,晕倒在大坝上,脸色惨白,全身抽搐。雨太大了,坝上泥泞,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我只好让战士拿两把铁锹,用铁锹把垫在战士的后背上,让他临时倒在铁锹把上休息。就这样,小韩疲劳、饥饿、受冻,四次昏厥在风雨交加的大坝上。但他发扬顽强拼搏的战斗精神,每次苏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冲上大坝,加入加固大坝的战斗行列。
卫生队的医生赶到以后,把这位抽搐的战士抬进帐篷,休息片刻。他从昏迷中苏醒,出来继续战斗。
3营9连,战争年代,被称为是“无敌钢刀连”。解放战争的“新保安战役”,被64军表彰,荣立集体一等功。此次抗洪,他们正好在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松花江流经此地,是吉林省与黑龙江省的交界处,在白沙滩正好有一个弯脖处,就像人胳膊肘的弯曲状态。洪峰从松花江上游流经此地,巨大的洪水首先冲击这个湾口的地方,然后转弯流到黑龙江段。9连恰好在这个位置,在这个位置阻挡洪峰相当危险。这一夜,3营9连的官兵不惧风险,勇敢抵抗。有一位小战士,在8月18日这天,正好是他18岁的生日,他用自己的作训服堵在大坝的洞眼上,女朋友的照片没有来得及拿出来,被洪水浸泡。第二天,我问他:“昨晚害怕了吗?”他说:“害怕,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见过这阵势”,但他表现的很勇敢。不但他18岁没有见过这阵势,我活了40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
3营9连一位排长,本来是要结婚的。因为抗洪,没能亲自参加上自己的婚礼,他妻子和亲朋好友在本溪只好举行了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经过一夜的抗拒洪水,洪峰被降服了,我们保住了大坝,安然无恙。
8、18,抗洪这一夜,相当危险,形势异常严峻。我们全团战斗在坝上的官兵,身上没有一件救生衣。假设大坝一旦垮塌,将无一人能够生还。当洪峰到来之际,我站在坝上望了一眼我们的后边。前面是宽大的江面洪水,后面是低洼十余米的稻田地,还有一条灌溉田地的水渠。方圆几里地没有一棵树,既是会游泳,也抵不住巨大的洪峰到来。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我必须带领官兵战胜洪峰。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早上7时左右,沈阳军区姜政委坐直升机到白沙滩的大堤上看望我们,表扬和勉励我们战胜了特大洪峰,为人民立了新功。
就在我们刚刚叹了一口气,感到安全时,第二天中午,突然一位战士急冲冲跑过来找到我:“政委,不好了,那边有个涵洞下面发现一处漏水的地方,我们怀疑是管涌?你快去看看吧!”我和战士跑过去一看,立刻被惊呆了!我告诉司令部参谋:“赶快去找水利技术员,让他确定,看是不是管涌?”数分钟后,水利技术员赶到现场,他脸都白了。然后,慢吞吞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管涌,一个巨大的管涌。”
我问他:“怎么办?”他说:“通知当地赶快运送编织袋和麻袋,立即组织部队进行围堵。”我把全团官兵组织到一起,发布号令,必须堵住管涌,否则大坝将发生塌方。如果不及时治理,很可能发生重大塌方事件,整个大坝将毁于一旦。
全团1000多名官兵全部上阵,组成一个链条式的运输线,循环往复,不停地往坝区投放麻袋和土方,官兵们不是走在坝上,而是一路小跑。肩扛麻袋和编织袋,里面装满了压肩的土方,不断运往坝区。
夜色已深,大家一边跑,一边睡觉。战士们困、乏、疲劳,扛着麻袋边跑边睡着了,到了地方已经麻痹到不知道把肩膀上扛的袋子放下来,而是继续向前奔跑。我站在旁边,一边指挥,一边喊:“放下麻袋!”过来一个我喊一个。就这样,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终于修筑了一个直径长10米,高8米的围栏,将特大管涌制服。
8月22日下午二时许,时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家副主席的胡锦涛同志,在时任吉林省委书记张德江同志陪同下,到白沙滩大坝看望了我们,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鼓舞。
胡锦涛书记非常谦和,每走到一位团以上干部面前,首先用问候语亲切地慰问我们:“你们辛苦了!感谢你们!你们为抗洪抢险做出了重要贡献,保卫了人民的生命财产。”
在整个抗洪期间,时任吉林省委书记的张德江同志十分关心抗洪第一线的部队官兵。经常来看望慰问我们,视察水情,关心部队生活。
由于公路被洪水冲断,给养困难,开始好几天只能吃两顿饭。后来,吉林省委书记张德江同志亲自安排吉林省有关部门派船给我们运送粮食和食品。洪水发生,松花江表面上看似一条大河波浪宽,可是,松花江的水下地质却很复杂。
没有洪水时,沿江老乡在坝区开荒种地;洪水到来,水下有农作物,有高低不平的地垄沟。船行时,不知道水下是什么情况?有时候走着走着,水下的障碍物就把船尾的螺旋桨给挂住了,船不能行走。本来需要两天运送的物资,船走了7天,等物资食品运上来以后,食品已经腐烂和变质。第一条船运送的上好牛肉,等运到我们抗洪地点,已经发生变质不能食用了。
39集团军只好依靠一架直升飞机空运蔬菜,直升机一次只能运送少量的粮食、蔬菜和纯净水,保障不了部队供应,我们就动员部队收购当地老乡的家禽。当地村民饲养的鸡、猪、羊等家畜,因为洪水,没有饲料,只能食用和处理。有的小猪才7、80斤,没有饲料,村民们只好忍痛割爱,把小猪、小鸡卖给部队。这样,还能获得一点收益。虽然部队解决了一些食品供应问题,但困难还是不少。
我们这次抗洪抢险,条件相当艰苦,吃、住都很困难。老乡家的房屋被淹,自己都缺少地方住?我们抗洪部队不能侵占群众的利益。所以,部队全部都住在野外。一个是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帐篷少不够用,连队就发动官兵想办法,从老乡家借来种植蔬菜大棚的材料,在空旷的草地和树林里搭建临时“宿舍”。
抗洪开始在大坝上修筑子堤,几天几夜,我就住在汽车里,吃饭在野地站着吃。没有厕所,大小便去周围的树林草地,那蚊子小咬看见活人以后,像疯了一样,组成“战斗群”围攻我们,解一次手,满屁股全是蚊虫叮咬的大包,奇痒无比。
抗洪结束,部队准备撤回营房,临行之前,我在一片小树林,对全团进行安全教育,重点强调了两个问题。
一、注意做好撤离前的群众工作。凡是各连借老乡家搭建帐篷的木料等,一律归还。我对这个团比较了解,完成任务坚决,但后期不注意群众工作。1996年,在黄海演习时,团队有连队借用老乡的推车、铁锹,不注意及时归还。结果第二天,老乡就找到部队要工具,我一查,就是这个团连队某些人的行为。所以,我非常注重强调这一点。别部队还没有回到营房,老乡的状就告到部队了。我强调的非常严肃,要求团政治处成立检查组,营、连有检查小组,部队撤离前,要逐家逐户进行走访了解情况,直到没有发生问题为止。
二、全团任何人任何单位不得喝酒。已经强调的问题,结果还是有连队干部不引以为戒,就是不听话,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部队撤离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车辆和装备,另一部分是部队的人员撤离。团长带着车辆装备先走了,跟着走的还有王副政委。带部队徒步行军的班子成员只有我这个代职干部,我带领司令部的侦察股、通讯股、炮兵股、军务股、管理股和政治处的同志走在队伍的前面,司令部副参谋长和政治处副主任跟在队伍后面,检查部队有无掉队情况?一整夜的行军路途,黑灯瞎火,千万不要把人给走丢了?
我们是晚上的6点半开始行军,到第二天早上7点,终于按时到达铁运目的地坦途车站。这一夜,行军也相当艰难。开始,部队乘坐集团军工兵团派出的舟桥艇,渡过被洪水冲出来三四个酷似湖泊的巨大水坑,那水坑又大又深,渡过时令人恐怖。
然后,是80多公里的水路行军,几乎是在过大腿和没膝盖的洪水中前行。走不好就要掉进路边的水沟和深坑里,小咬和蚊子陪伴着我们,一路从白沙滩、嘎什根,一直跟到80多公里以外的坦子城,吃喝了我们官兵的不少新鲜血液。我们的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嘴巴里,全是小咬和蚊子叮咬的血迹。经过一夜的徒步行军,我们也美“餐”了一顿蚊虫和小咬的血肉之躯。一比一,我们打平了。
团长带领车辆和装备先行到达以后,开始铁运装载。铁路车站围满了欢送抗洪部队的人群和少年儿童,他们敲锣打鼓,彩旗飘飘,气氛热烈。
看到这番此情此景,我联想起头一天晚上,我们行军时遇到的情景。大约是后半夜的两三点钟,部队行军到一个小丘陵地带的山包处。一群没有穿衣服的孩子,站在路口等待欢送我们抗洪部队。
孩子们手中拿着抗洪救灾时分发的塑料袋饼干和方便面,有的手中提着水壶,有的拿着一瓶矿泉水。每个孩子都是蓬头垢面,没洗脸,手很脏,赤着脚。身上仅有一件抗洪救灾时发放不合体的大人背心,站在路边,等待着我们抗洪部队通过,给我们送慰问食品和慰问送水。看到此景,我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孩子们的家乡被洪水淹没,自己缺吃少穿,深更半夜还站在这里,慰问我们即将返回营房的抗洪部队,不知道他们已经站在这里多长时间?没有一个大人?
部队正在行军,我告诉部队向后传话:“谁都不能拿孩子们手中的食品和水!”尽管我们夜行军也是饥肠辘辘,要关爱这些孩子们,这是纪律。我抚摸着一个孩子的头颅,告诉她:“谢谢你们!你们回家睡觉吧!”就这样,在夜色朦胧的星辰下,我们快速离开了这里。
在火车站,中午时分,部队蹬车,下午开行。晚上5点左右,列车行至吉林省白城子市的时候天色已黑。到达黑水车站以后,列车停的时间较长。当列车开出时间不长,便有人报告:“出事了”!原来汽车连一位志愿兵因为酒后站在闷罐车门前小便,当车开动时,把他闪掉车下。当时,还没有被列车上的人发现?连队干部都喝得晕晕乎乎睡着了,谁也不知道此刻已经掉到车下一名战士?结果被铁路巡道工寻道时发现,一看是部队的,急忙向我们列车报告。
我一听是汽车连发生的问题,气便不打一处来。部队出发前,我三令五申,不准喝酒,这个连长就是不听话,专门组织本连的志愿兵喝酒?车到下一站,团里安排王副政委前往白城市321部队医院处理问题,我们继续行军。
回到营房,我第一件事,让干部股把汽车连连长叫到团部会议室。我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我说,全团教育大会上,我反复强调不许喝酒,就你一人带领连队老兵喝酒,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看你把连队带的?菜种不好,内务不像内务,连队纪律松松垮垮,你不是今年想转业吗?好!我看这个兵最后是死是活?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死了我严肃处理你!我让你转业也不得好!
一番严厉的批评,把这位平时满不在乎的顽皮连长吓了一身冷汗。我告诉他:“你回去吧,一个星期以后,我去你们连队检查,要是还不改变落后面貌,我也处理你!”一个星期以后,我再去汽车连,内务整理很好,车场干净,菜地也像回事了。后来,这个志愿兵被抢救过来,没有失去生命,我原谅了这位连长,在他的领导下,连队有了新的变化。年底,我们没有安排他转业,并给他调整为技术干部,可以在部队继续留队。
若干年后,我们不期而遇,他从内心对我十分感激。要不是我严厉的批评教育及时唤醒了他,他可能那年年底就离开了部队。有时候,人的自控能力和自制力是需要外界给予一定的压力,他才肯争取进步。
部队是什么地方?部队是青年人梦想的地方。但是,如果真的让年轻人来,他可能还在犹豫?不知道去,到底对不对?可来到部队这个群体,一旦让谁转业?复员离开部队?对个人来讲,那一定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军人都会对部队产生久久难以忘怀的留恋之情。
当年,如果这个兵真的因喝酒发生意外?失去生命?全团官兵用生命保卫的白沙滩和抗洪抢险的艰辛业绩,就完全被事故所埋没!这是不可饶恕的。我的愿望,带来多少人?回营房还是多少人,这才是真正负责任的领导干部。
抗洪回到营区,上级分配个别优秀的抗洪士兵提拔干部,我首先想到的是3营9连战士韩振强。在抗洪前线,他表现的太突出了。我几次问干部股,韩振强的情况,这兵不仅抗洪表现好,平时表现也不错。9连是先训连,尖子连队,为了训练成绩,韩振强的胳膊肘鹰嘴处摔骨折,治愈后仍然坚持训练。但他的胳膊因为骨折不能正常弯曲,在这种情况下,他在抗洪前线数次因疲劳过度发生晕厥,仍然不下火线在,真是好兵。但后来因为他的情况不符合提干条件,文化程度仅有初中,没有提成,年底复员回家。我认为,他的568团最好的兵之一,最顽强的抗洪战士。
抗洪归来,沈阳军区前进歌舞团到我部慰问演出。时任吉林省委书记张德江同志,准备调往浙江省委任书记。张书记第二天就要去浙江省报到工作了,临行前一天,他在百忙中专门和时任吉林省省长的王云坤等省委省政府领导,到我部专程看望抗洪官兵。张书记指示吉林省,把省评选抗洪先进人物的指标分给部队官兵一部分,相当于省劳动模范的奖励。同时,告诉吉林省委、省政府有关部门,将来凡是抗洪部队的干部转业,要优先考虑安置。
我们的抗洪事迹分别刊登在《香港大公报》、《本溪晚报》、《沈阳晚报》、《中国军法》、《青年博览》等;后来登载在解放军出版社的《98中国大抗洪》和沈阳军区出版的《决战松嫩》等书刊上。我撰写的政治工作研究文章《在抗洪斗争中坚持党的领导》,发表在沈阳军区政治部的《政工通讯》刊物上;我所在的团3营9连荣立集体二等功;我个人荣立三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