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和人民没有忘记我们……”10月22日下午,当收到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抗美援朝出国作战荣誉勋章时,90岁的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战地记者、原南方日报摄影记者姜峰难掩激动的心情,红了眼眶。
在姜峰的家中,珍藏了一本半个多世纪前的画册——《战斗在朝鲜》。每当翻开,那些映入眼帘的图片和文字,总让他百感交集,仿佛又回到战火纷飞的抗美援朝前线……
1950年秋,驻守在湖北沙市的50军接到调令,全军紧急奔赴我国东北边境集结。在目睹一江之隔的朝鲜新义州市遭到美军战机猛烈轰炸,数以千计的炸弹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后,20岁的姜峰与战友们跨过鸭绿江,成为首批入朝参战的志愿军。
姜峰依然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寒冷,零下15度在平壤过大同江时,所有人过到对岸后,双腿都已冻得梆梆硬,膝盖无法弯曲,皮肤蹭到裤子,就如刀割一般,但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疼。唯一让姜峰感到懊恼的是,拍摄的第一筒胶卷,由于战场环境受限,冲洗时不慎过曝了,当时他的身上仅有十筒胶卷。
作为随军战地记者,姜峰凭着军政治部的介绍信,可以在148师、149师、150师自由拍摄采访,有时会有通讯兵跟随,有时则只身一人,战场上处处都充满危机,除了要躲避敌人的炮火袭击,还要防范敌军侦查兵的突袭,多次死里逃生。
汉江阻击战,是姜峰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最刻骨铭心的经历,毕生难忘。1951年1月27日,战斗打响的前一天,姜峰赶到了帽落山最前沿的三营七连阵地,距离敌人只有500米左右,肉眼可见对方阵地上敌人移动的身影。
翌日拂晓,冷雾蒙蒙,敌军坦克和火炮开始向我方前沿阵地进行猛烈射击,四架敌机则在上空轮番俯冲投弹射击,白雪覆盖的山头顷刻间变成了焦土,弹坑累累。工事坍塌,硝烟弥漫,一片火海,战士们有的牺牲,有的负伤。当敌炮疯狂袭击时,战士们躲进掩体和防炮洞;当敌军开始冲锋进攻时,战士们又从掩体冲进战壕,用冲锋枪、机枪、手榴弹向敌群倾泻。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将敌人压回去,我方的阵地巍然屹立。
姜峰亲眼见到,一名战士的侧脸起了火,他用手一摸,全脸都烧了起来,凝固汽油弹,水也没法扑熄。起初他十分害怕,一直躲在防空洞里。在目睹了指战员殊死战斗的英勇行为后,他陡然增加了勇气和力量,再也不害怕。“和英雄在一起,我这个懦夫也会变得勇敢。”回忆当时的场景,姜峰坚定地说道。
在敌人再次进攻的时候,姜峰和战士们一起冲到了最前线,用手中的战斗武器——照相机,记录下坚守阵地的指战员与敌人浴血奋战的场景。咔嚓、咔嚓……一张张战士们奋勇作战的英姿被定格下来,其中《帽落山鏖战》成为了抗美援朝最经典的照片之一。
最终,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以伤亡一万多人的代价,成功阻击敌军50个昼夜。这支英勇的军队此前还在第三次战役中,全歼英国第29旅皇家重坦克营。由于伤亡惨重,全军得以回国休整并补充兵员。
短暂休整三个月后,姜峰和战友们又再奔赴朝鲜前线作战。停战协议后,直至1955年,50军才撤回辽宁丹东。在朝鲜战场四年零五个月的时间里,姜峰拍摄下了大量震撼人心的摄影作品,刊发在全国众多报刊画册上。1958年,姜峰调动来到南方日报隶属的广东画报工作,1997年离休。
“这是我人生中最自豪的经历,我履行了保家卫国的义务,希望这些摄影作品能让后人铭记历史,珍惜和平时光,随时随地报效国家。”姜峰说道。
在客厅的中央,挂着一幅战友送的油画:一座朝鲜无名山头,奇峰异石,漫山遍野的金达莱,花开正灿烂。